翁偶虹谈韩世昌:“支北昆大厦,功不朽矣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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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方昆曲之延绪至今,半归功于业余嗜曲之文人雅士,半归功于清王府创办之昆弋班。昆弋班对外演出,影响尤巨。其班由王府而乡镇,由乡镇而再度进京。几经沧桑,擎大厦者当推韩世昌。
韩世昌、白云生之《狮吼记·跪池》
韩世昌幼入庆长社,初习弋腔娃娃生,继改习丑。转入荣庆班后,又改习武生,最后始从侯瑞春习旦。侯瑞春博于曲而复工笛。世昌演出,瑞春伴之,相得益彰。世昌之所以为北昆之雄,要在其发展了北昆的唱法,深得精通昆曲者之拥护。北曲无“入声”,而南曲必须唱出“入声”。北昆剧目,不只北曲,南曲亦多,然北昆之习旦者,囿于师承,多不能出“入声”之“断”,顾曲周郎尝窃笑之。
韩世昌之老师名笛手侯瑞春
韩世昌随荣庆社演于北京天乐园时,北大学生常挟《缀白裘》及《纳书楹曲谱》入园观剧。予友刘步堂君,正肄业于北大,与世昌有同乡之谊,乡井情深,顾曲兴浓,他不仅向韩世昌介绍了王小隐、顾君义等剧评家,还请到了北大校长蔡元培。元培先生最喜世昌之《尼姑思凡》,谓有“宗教革命思想”,尝语人曰“昆曲高雅,予宁捧‘昆’而不捧‘坤’”。“坤”谓坤伶,针对遗老而言也。北大师生之口碑载道,震动了北京的知曲之士,时昆曲名家吴瞿安( 梅 )先生亦在京,曾观韩之《琴挑》,大加激赏。瞿安为度曲巨擘,音律极精。步堂、君义等谋世昌之大戏,力介其师事瞿安,深研南曲。于大栅栏杏花村行拜师礼,席间又得识了昆曲名家赵子敬,子敬亦博于曲者。
世昌从瞿安学曲,其师侯瑞春亦伴之行,风雨寒暑,从未间断。某次,夏暑溽热,仍从前门外紫竹林步行至沙滩北大。归途骤雨,师生避于街肆檐下,不以为苦。积年,学得《西厢记》之《拷红》,《桃花扇》之《寄扇》及《吴刚修月》等,而其最大收获在于其学过演过的节目,均得瞿安为之指拨纠正,严其音律,详其唱法,阴平之悠长,阳平之抑扬,上声之滑,去声之抗坠,入声之断,无不精研。
韩世昌之《思凡》
世昌为学曲方便,迁居于子敬先生毗邻,朝夕过从,所学更多。如《折柳阳关》、《扫花·三醉》、《跪池·三怕》、《痴梦》、《庵会》等,均学于子敬。时世昌之艺,已入风雅之林,山水画家萧谦中( 善于墨,世称“黑萧”)及黄季刚、张季鸾、李文荪、林绍和等诸名士,继蔡元培、吴瞿安后亦喜韩剧。世昌演于城南游艺园时,北大同学公送锦幛,题“君山一发青”五字,盖瞿安曾赠“君青”两字为世昌号。此时韩世昌名埒于四大名旦之梅兰芳,地位俨然瑜亮焉。
韩世昌正旦能演《琵琶记》之赵五娘、《女弹》之张三姑、《痴梦》之崔氏,做旦曾演《火云洞》之红孩儿,刺杀旦( 即四旦 )能演《渔家乐》之邬飞霞、《水浒记》之阎惜姣、《刺虎》之费贞娥,闺门旦( 即五旦 )能演《长生殿》里边的杨贵妃、《牡丹亭》之杜丽娘,贴旦( 即六旦 )能演《西厢记》之红娘、《闹学》之春香、《翡翠园》之赵翠儿、《学舌》之胖姑。嗓用中锋,音色正而善变。唱正旦则偏刚,气充力沛,深符“雌大面”之称。唱刺杀旦则偏激,以容带声,以声带容,风霜凌厉,自齿间出。唱闺门旦则偏柔,缠绵旖旎,莺燕关关,悱恻深沉,鸣泉花底。唱贴旦则偏巧,镂脂画冰,玲珑剔透。辅以细腻入微之做表,眉峰眼角,阿堵传神,一人能化千人面。演《刺虎》费贞娥之面虎则佯喜,背虎则痛恨,瞬息千变,处处真着。
韩世昌早年剧装照
演《刺梁》邬飞霞之内惶其心,外藏其色,步步深入,春云数展。演《寄柬》之天真未凿,《佳期》之情窦初开,《拷红》之正色抗辩,同一红娘,思想感情之变化如蚁穿九曲之珠,析然一线。演《惊梦》杜丽娘之绮思遐想,亦蕴亦露。演《小宴》(《连环计》)貂蝉之矫做柔情,似真似假。做表之细,真所谓山分四时,土具五色者。演《百花点将》百花公主之掏翎寄情,翎尖如捧醇醪,能醉海俊 ;复有利刃,直刺巴辣。演《芭蕉扇》之铁扇公主,与活猴郝振基在〔沉醉东风〕曲子中,边唱边打,有板眼,有尺寸。世昌尝以《思凡》一剧打炮,自出场之〔诵子〕、〔山坡羊〕直至〔风吹荷叶煞〕及〔尾声〕,歌必有舞,舞必以袖,袖与云帚并举,尤为难能。“数罗汉”一场,有时带“堆罗汉”,上十八个演员,各戴面具,摆罗汉堂。世昌之色空,摹其形相,表己心情,水袖云帚,舞出十八花样。有时不堆罗汉,只凭色空写意虚拟,歌舞尤酣,一人唱满一台,浑如十八罗汉在场。
折子戏外,世昌曾创排全部《蝴蝶梦》、《霞笺记》、《狮吼记》、《伏虎韬》等。支北昆大厦,世昌功不朽矣。
(《翁偶虹看戏六十年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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